第十三回 乌王同祸患,预事果不差。

第十三回乌王同祸患,预事果不差。

第二天一早,皇帝便有旨意来,说是今晚为济圣王设宴接风,让驸马也去。

一同参加这晚宴的还有几位老王爷和淳王,以及三品以上在京的官员,估摸共有七八十位。

让卓云清一个人去应付这么多人,再加上那个心存芥蒂的济圣王,公主十分不放心。

然而卓云清是第一次有机会参加这种宴会,虽然也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兴奋。

她见公主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个不歇,劝道:“你不用这么担心,今天的主角是济圣王,我在旁边陪着小心,少喝酒少说话,不会出错的。”

公主一脸忧虑,道:“你还是不要去了,就说伤了风,身体不好!”

卓云清不肯:“这可是没事找事,装病也很麻烦,弄不好反倒节外生枝。”她停了停又劝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大场面,那天我俩成亲可不比晚宴折腾得多,不是也顺顺当当过来了吗?”

公主想想也对,心下稍安,对她说起济圣王。

济圣王名乌至忠,是南边一个属国的君主。其父曾有救驾之功,与当今皇帝兄弟相称,因此与本朝关系亲厚。

十年前老王曾把他送来京里,想让他学学诗书通通人情。但他性子粗犷,只爱骑马打猎,待了三年实在忍不了繁文缛节,偷跑了回去。

他与公主有过一些一同翻墙爬树的友情,但七八年不见,公主几乎把他忘了,根本没想过他会上书求婚。

说到这儿,公主不禁有点得意:“这乌哥哥眼光倒不错,只是他也不照照镜子,我哪能看上他!”

卓云清噗嗤一笑:“公主,我是发现了,你纯粹就是以貌取人。”

“那倒不是,不过长得美当然最好。”公主现在没有心思和她探讨这个问题,话说的有些敷衍。

卓云清却没发觉,又笑道:“哎那天斗花会你是不是没见到赵公子?就是赵尚书家的三公子,他可是有名的美人,我和他站一块儿都自惭形秽!”

公主听她这么说,稍微多了点兴致,道:“这我倒真没注意,下次再去看他。”随即又拉回话题,叮嘱道,“这个乌哥哥以前就胆大包天,你一个人一定不要惹他。他要真敢对你不敬,你也先忍一忍,过后我替你收拾他。”

卓云清听她这么说,对这济圣王越发感兴趣,但她也知道现在情况特殊,自己该处处小心,于是认真的答应下来。

公主又陪着她温习了一遍各种礼仪,再聊了聊各位王爷和大臣的情况,一天很快过去大半,转眼就该赴宴了。

公主把她送到门外,又露出忧心的神色。

卓云清为了安抚她,轻轻的在她耳边玩笑道:“公主,这几天我们时时相对,我这一去你可要寂寞了!”

公主一瞪她,大声道:“寂寞算什么,你不在我身边,我心神不宁,可要牵挂死了!”

四周都是宫女侍卫,有几个没忍住笑出来。

卓云清脸一红,转身就要上轿。

公主一把拉住她,多少显出些高兴的神采:“驸马,你可早去早回,我在家等着,有什么事赶紧叫人来找我。”

宴会设在金碧辉煌的琼华殿,皇帝坐在上首,往下是几位老皇叔与远道而来的济圣王,再往下便是淳王与驸马,再就是一帮朝臣。

济圣王大概二十四五岁,高大威猛,声音洪亮。

他毕竟是属国的君王,不像朝臣那样谨小慎微,说话较随意,有时语出惊人,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济圣王酒量也很惊人,他与诸位王公大臣都喝了一轮,又敬了皇帝数次,仍然不见一点醉意。

皇帝对他格外亲切,一声声唤他贤侄,对他的话无不应允。

旁人见皇帝这样高兴,纷纷鼓足了劲,有的妙语连珠,有的诗兴大发,有的自告奋勇奏乐舞剑,场面十分热闹。

晚宴进行的很顺利,卓云清牢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和公主的嘱咐,一直安分坐着。

她摆着文雅恭敬的架子,看看舞乐吃吃菜,偶然拿两句无功无过的话与人应对,倒也挺愉快。

一晃宴会已进尾声,卓云清看了看被几位大臣围着的济圣王,暗想今晚是不会出事了,心下竟是一阵放松又一阵遗憾。

她兀自笑了笑,一抬眼正看见对面的淳王在看她。两人目光一对,淳王唰的红了脸,扭捏的低下了头。

卓云清大感有趣,打量起他来。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了双乌黑水灵的大眼,唇红齿白,十分讨喜。他外貌和公主有几分像,气质却和公主全然不同。

他眉端常蹙,眼里总带着羞怯甚至惶恐的神色,格外招人怜爱,却和身份很不相符。

卓云清知道他是皇帝的胞弟康亲王的长子,单名一个祺字。康亲王三年前病故,除了这个儿子还留下一个婴儿,已被皇帝立作了太子。

卓云清原先听说过,这淳王曾在宴席上被户部尚书奉承了几句,不懂回答,竟吓得哭了。这时见他在自己的目光下越来越焦躁,也不敢再看,赶紧转过脸又看济圣王。

这次,济圣王就像感应到了一样,突然转过脸来回望她,接着就摆脱了众人,拎着酒壶直往这边来。

卓云清精神一振,油然生出一种近似期盼的情绪——

她受皇后和公主的影响,从昨天开始一直在提防这个人,但她其实好事,她实在想知道济圣王到底能怎么样。

济圣王道:“卓驸马,我要好好敬你几杯!”

卓云清马上起身笑道:“是我失礼,刚当我敬王爷。”

济圣王目光炯炯盯在她脸上,连说了三声好,紧接着先干下一杯,随手替她也斟满。

卓云清也不惧,端起酒杯一仰脖也干了。

济圣王又喝了声好,又干一杯,又替她斟上。

卓云清见他这副架势,更不愿示弱,直直注视他的眼睛,不说话,酒来就喝。

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往,直把那壶酒喝完,济圣王终于把酒杯一放,赞道:“你这人看着文文弱弱,倒还不是孬种!”

卓云清不觉一笑:“王爷真是海量,我佩服!”

这时所有人都看着他俩,连淳王也大睁着双眼瞪着他们看。皇帝带头在观望,于是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搭话。

卓云清几杯酒下肚,兴致大增,胆量也长,虽然脑子里还提醒自己:我要谨慎。但神情已经不是方才的拘谨样子,带出些许兴奋,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她稍昂着头,看着济圣王道:“——但不知王爷有什么指教?”

济圣王喝得脸色通红,明亮的眼睛却十分清醒。他一拍掌,气势汹汹瞪着她,道:“好!卓驸马,你很爽快!我问你,你怎么突然就娶了公主?”

他话很直接,语气也很不敬,卓云清却有防备,一点也不惊讶。

但卓云清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从来还没有人这样恶狠狠的瞪她。对着这样的目光,她一时有点胆怯,随即就恼火起来。小心谨慎,谦逊容让,她一个字也记不得了。

卓云清板起脸道:“我与公主天作之合,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济圣王道:“你们成婚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再说你们不是讲究礼吗?大将军正在边关杀敌,你这做儿子的却和公主成亲,这叫什么礼!”

卓云清道:“我与公主的亲事朝中谁不知道!王爷远在南疆,消息不通倒也正常。至于家父,”她前面说了一个谎,后面更没有可顾忌,张口便道,“吉日早就定好,家父也特意上书表明不愿拖延。忠孝为礼之本,岂能舍本逐末,这个道理王爷难道不懂吗?”

济圣王皱起眉,道:“卓驸马,别跟我说这些,我真不懂,我就是觉得你们太古怪!”

卓云清一笑:“王爷你心里怎么想都好,但说出话来总要有理有据,这一点你不会也不懂吧?”

她这话嘲讽的意思太明显,济圣王脸色由红转黑,目光沉沉的打量着她。

皇帝这时赶紧来打圆场:“云飞!你怎么能这样说话!至忠性子直率,有什么说什么,朕最喜欢,你还不赶紧赔罪!”

卓云清猛然醒悟,赶紧看了看皇帝,见他笑得和善这才安心。

她又转回头看济圣王,不无后悔的想:他恋慕的公主被我夺了去,我就该让着三分,我又把他说得没词了,可算欺人太甚。于是整了整衣冠,郑重的一躬身道:“王爷,我一时心急失言,得罪了,还请您原谅。”

济圣王“哼”了一声,侧身避开,转脸不看她,道:“我不敢怪罪卓驸马!”

皇上笑道:“这就对了,都是自家人嘛!”又向济圣王道,“贤侄,朕也跟你说了,朕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她嫁人?朕与大将军前两年就商量好了!再说,朕也是真的没接到你的信,你不要多心了。”

皇帝说的一派诚恳,连卓云清都几乎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济圣王脸色缓和过来,打了个唉声,道:“是,臣相信皇上,只怪臣和公主无缘!”

这话一出,皇帝很欣慰的笑了,卓云清却对他生出点同情。

济圣王再看向她,一扫方才的阴沉的模样,热情的一掌拍在她肩上,道:“卓驸马,我刚才心里不乐,说话不好听,你多担待!”

卓云清忙道:“王爷言重了,方才我也是口不择言,王爷不怪就好。”

济圣王哈哈笑道:“好好好!刚才都不算,咱们重新喝酒!”

皇帝很高兴,和蔼的道:“你们正该多亲多近,今晚朕把这琼华殿借给你俩,你俩放开了喝,不醉不归!”

济圣王大笑着称谢。卓云清心里忐忑,觉得事态变化太快,却也只好跟着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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