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番外三十
第三百章 番外三十

她太讨厌凌枫这个家伙了!太讨厌这种母子相聚的情景了,太讨厌他完全把她抛弃在脑后!她脑袋里突然有了邪恶的念头,她要把这家伙拽走,走得远远的,在她父王没来寻她之前,他就必须跟着她,哪里都不许走,也不许跟他母后团聚!

如是想着,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都沉了,只是,却是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下爬了出来,身影一掠便消失不见了。

凌枫!

再也不见他了!

在门口驻足了,低垂着脑袋,双手不由得负在背后,一步一步慢腾腾地超前而去,长叹短叹,俨然就是个小老太婆模样。

计划着该何去何从,她要惩罚父王要惩罚母后,现在,她要抛弃他们了。

把她带到这个世界来,却不抱她,不见她,连个名字也不给她,她不要爱他们了!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突然伤心了起来,也不急得抹眼泪了,哭又没什么丢人的!

“嫣儿”

突然一个清澈动听传来。

“嫣儿”

她仍旧是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有发现原本嘈杂热闹的大街此时是安安静静的,亦没有发现整条大街都早已空了。

一步一步,老牛漫步,长吁短叹,还时不时摇着头。

突然,止步。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银子呢?

银子可都在凌枫那家伙身上呢!没了银子她可活不了,身上可以抵押出的东西都早抵押了!

又是长叹一声,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骤然,蹙眉,银白假面之下双眸尽是疑惑。

只见整条大街不知何时都空了,前方不远处,一大群人,皆是黑衣蒙面,身形清瘦如影,一辆华丽的大马车静候着。

是影阁的人,是宫里的马车!

她顿时慌了,只看见这人这车,却是忽视了一旁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少妇和男子。

那少妇,一身白色罗纱长裙,轻柔长发披肩,素雅的装扮却依旧难掩高贵的气质,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眸中晶亮透彻,却没有一贯的嘻嘻笑意,而是闪着泪光,十指紧扣的手轻易便显露出她的紧张来。

那男子,亦是一袭白衣,墨发高束,五官俊朗,尊贵中透出了一丝冷邪,侧脸上一道细长的疤痕更是平添了邪佞,只是温软的双眸却是将这一切驱散,温软静默。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前面那黑衣侍卫身上,认定是舅舅来抓她了,一身戒备,步步后退,眸中尽是谨慎,寻思着怎么逃。

止步,脚尖轻轻踮起,运气,便是疾速朝右侧而去了。

只是,一道白影却比她好要迅速,不过转瞬之间就落在她面前将她拦了下来。

手按在她肩上,两人齐齐落了地。

“大胆,谁准你碰本公主的?!”她脱口而出,话语一落,心跳却是一下子漏了好几拍。

这个女人不是影阁的影卫,她穿的是白衣。

这个女人的速度竟然比她还快,她是宫里的人。

这个女人的眼睛,湿湿的,闪着泪光,很好看,是凌枫说过的那种眼形,和她的一样。

这个女人这一身打扮,她发髻上戴着的是红玉石发饰,这是独孤王族御用玉石。

这个女人她

她居然抱她了,居然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很紧很紧,居然同父王那日抱她一样,紧地她都感觉自己即将要窒息而死了。

她居然摘下了她的面具,居然抚她的脸,每一寸都细细地抚过去。

她居然唤她了,唤她“嫣儿”唤她“独孤嫣”

她似乎这才完全缓过神来,一脸的不可思议,终于是看见了前方那个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的男子,他好高大,好俊朗,他在对她笑,他也在唤她。

‘嫣儿”

“独孤嫣”

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走来,就这么乖乖地被她抱着,心下波涛汹涌,完全平静不了。

她可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孩子,她才四五岁的时候就好几回跟皇爷爷同坐在龙椅上,面对文武百官了,她怎么可能还会紧张。

可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就被折服了,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了这两个大家伙,这样多没原则啊!

她觉得自己应该狠狠地推开这个女人,应该怒声质问她,还有质问这个已经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了,质问他们为什么就这么丢下了她?

给了她全世界,却同时也丢下了她!

然而,她没有,她根本就做不出来,她把这归因于自己被抱得太紧了,力气都使不出来,所以她什么都做不了,而不是她不想做。

如是给自己解释,于是,她心安理得了,于是,她就这么一脸傻傻地笑了。

哭着喊着多丢人啊,这是小孩子所为,她可不屑了。

这么一想,她笑的理由就更充分了,她笑得更灿烂了,眼儿弯弯,梨涡浮现。

紫萱却是捧得她的小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泪一直掉着。

八年了,一睡就是八年,自私地丢下了这一大一小。

似乎再多的言语都无法解释什么,无法弥补什么。

怎么都开不了口,要这孩子唤她一声娘。

“娘!”独孤嫣却是脱口而出,想都没想,为什么不唤呢?她可是忍了八年了,迫不及待呢!还扭扭捏捏的就是个傻瓜!

“娘!母后!”她嘻嘻地笑着,伸出小手很懂事地替她拭去眼泪。

紫萱愣着,仍旧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孩子,这么懂事,先前就好多人告诉过她了,心下高兴着,只是今日亲眼见了,心却是堵着的。

本不该这么懂事的。

孩子,本就是不懂事的!

独孤影亦是愣着,不知道如何时是好,仍旧是连抱她都不敢。

独孤嫣却是偏头看向了他,张开了双臂,仍旧是乐呵呵地道:“父王,抱抱!”

他都还未缓过神来,心里早就准备地面对这孩子的质问,和怨恨,只是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就求他一个拥抱。

“母后,父王又 又不抱我了。”她撅嘴朝她母后告起状来,那么自然而然,虽然,***着她母后脖颈的小手仍旧是有些颤着的。

紫萱缓过神来,亦是缓缓地笑开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尖,道:“那咱不要他了,母后带你回家。”

“嗯!”她重重地点头,余光瞥了她父王一眼,他仍旧是愣着,不动。

“嘿嘿,赶紧走,咱回月国去,我还要跟皇爷爷告状去!”她嘿嘿笑了起来,另一臂亦是***住了紫萱的脖颈,就这么依偎在她身上了。

母女二人朝马车而去,独孤影这才缓过神来,急急追上,却仍旧是走在她们身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跟着上了马车,紫萱正想同嫣儿交待这几年的事,只是,她却是盯着独孤影看,没了方才笑意,而是恶狠狠的。

紫萱一愣,独孤影亦是愣,这孩子怎么了?

嫣儿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朝独孤影身上扑了过去,就这么突然给哭。

终究是没忍住,就这么撕心裂肺地哭了,再她父王怀里蹭了蹭了,又回到她母后怀里,眼泪鼻涕一大把,就是哭,不说话。

她有名字了,有爹娘了!她为什么不哭,她都被自己感动了,当然要哭了。

如是想着,哭声越来越大,哭得独孤影和紫萱都不知所措了,虽孩子都八岁了,二人却犹如初为人父母一般,手忙脚乱,如何安慰安抚都让她平静不下来

车马已经远去,哭声却老远还可以听到,凌枫就站在忘忧酒楼的门口,远远看着,听着,心仿佛被抽打一般,疼着。

谁说这孩子懂事的了?!

“凌枫。”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了,他心下一颤,这么熟悉的声音,还会有谁。

他没有回答,却是缓缓将手上的银白面具戴上了。

“跟我回凌云阁。”这声音,依旧低沉,透彻惩罚的味道。

“算来算去,你也不吃亏,还把我推出去当了个灭国之主。”他嘀咕着,再看了远去的马车背影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心下算计着,回凌云阁后要放出什么样的消息才能让那丫头嫁不出去

这丫头似乎没真没想嫁出去。

马车内,哭声终于是停止了,独孤嫣仍旧是抽泣着,这才像个孩子嘛,双眸哭得通红,赖在紫萱怀中,很是娇滴,一脸哀怨地看着独孤影,小手还不忘重重拍打着紫萱的手。

依偎地不舒服了,又懒懒缓过姿势,继续赖着,听独孤影讲这八年来的事。

八年。

这那个困住嫣儿的山谷里静静住了五年。

在西南大山里又住了三年。

不知不觉,其实过得也很快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孩子,一直不出声,时间越久,她长得越大,他就越没有勇气见她。

“父王,那深渊到底有深啊?”独孤嫣问到,还是哭腔满满。

“我也没真正下去过,那时候发现了山洞,就走山洞了,然后通往了那峡谷,跟你母后一住就住了五年。”独孤影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她抱了过来,紫萱才醒来不到半个月,身子还虚着。

“五年,母后睡着,你一个人多孤单啊!”独孤嫣问到,在父王怀里怎么蹭都束舒服。

“那原本可是个杂草丛生的慌谷,你真以为世上真有那么现成的好地方吗?”独孤影笑着说到,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看了紫萱一眼,满是宠溺。

独孤嫣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连忙又问到“父王,我在西南大山里见过一座屋子,被一大片紫萱花围着的,不会就是你们住的吧?!”

独孤影哈哈笑了起来,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道:“你可比你那傻母后聪明多了!”

嫣儿眸中掠过复杂,就埋首在他怀中,没多问。

那个屋子,一个人住的样子,父王究竟是怎么过的呀!

“我们先回雪上去吧,你可把小札给急坏了。”紫萱上前,正要将嫣儿给抱了过去,独孤影却是将她拉了过来,亦是拥着,没多说什么,一家三口静静地。

醒来到现在,她就一直问,和嫣儿一样的问题,他却是不答,只说,过去了。

是呀,过去了。

独孤嫣很快便在独孤影怀里睡着了,夫妇二人皆看着她,眸中尽是心疼和宠溺。

“辛苦你们了。”紫萱淡淡开了口。

“过去了。”他低声,还是这样的答应。

“什么时候再回去那山谷看看吧。”她问到。

“嗯,等你身子恢复了。”他点头。

“你是故意把凌枫困住的吧?”她还是问了。

“凌王不也乐意?”他反问。

她笑,低低笑着,道:“等回了月国,看你怎么跟父王交待。”

“他会这么问?”他却是有些紧张,虽很早就给轩皇报了嫣儿的平安,却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报行踪。

“你又紧张了吧?”她仍是笑,好熟悉的场景,就如同她们当年一起北上的时候一样,虽急着想回去,却也不怎么赶路,他担心她身子抗不住,亦是担心孩子累了,同时,一路上亦是提着心,担心见她父母。

一如当年,一模一样,唯一改变的是肩上的任重,不再是天下,而是怀中这孩子。

这八年,他的过去算是过去了,而她们的,他定是会好好弥补的。

马车缓缓朝北而去,背影渐渐模糊。

路,朝远方延伸而去,如同他过去八年的等待,很远很远,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一般。

他慌过,怕过,甚至默默哭过。

每个紫萱花开的季节,他都带着安睡的她,如实到西南大山,就住在那个小竹屋里,一整夜一整日不睡觉,同她说话,为她摘来一大束一大束的紫萱花。

他就做在塌旁的椅子上,守着,生怕她突然醒来了,第一眼看不到他。

那时候,多么希望日子能过得快一点,甚至希望这条人生路能快点到尽头,一点儿也不希望同她这般天长地久。

然而,此时他却突然希望这条路就一直延伸到天涯海角,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一路往北,一辈子就在这宽大的马车上,一并前行。

这条路,若没有她,只有尽头,便不是天长地久

这时光,若没有她,只有岁岁年年,天长地久又岂真是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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