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响了，是美韵发来的短信：我在会议室等你。

她终于找我了。这些天我做了些什么她一定全都知道，想必摊牌的时候到了。

也许并不是美韵刻意隐瞒的，只是我从没想过考虑她的感受，也没想过了解她的内心。如果不是斯斯的死，也许这辈子我就这样自私地活下去。我发现自己还是爱她的，当我看到她和斯斯的照片时，那种强烈的嫉妒前所未有。

生病后，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楼下停着辆黑色的福特，无意中瞥到一个穿黑衣的女人坐在驾驶室里抽烟，她的短发略显中性，却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乍一看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女人也盯着我，直到我上了电梯，才牵起嘴角地笑了笑。那笑很冷，带着嘲笑的意味。

这让我自卑，我现在的样子，已经足以让女人嘲笑的地步了。

经过办公区时，一台台黑着屏幕的电脑像沉默的怪兽在等待着什么，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白天那些可爱的女职员们穿着高跟鞋忙碌的样子。这么久不见，那些跟我有过暧昧的女人们会想我吗？其实答案我知道，没人真的爱我，至多是寂寞，她们只想在职场上少一点阻力多个人帮忙。

终于见到了美韵，她穿着一袭黑色短裙坐在会议室的那张沙发上，交叠的两条长腿，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别开灯了，我不想看见你的脸。”是她的声音。

我没开灯，径直坐在她身边。也好，沙发的对面有块落地的镜子，我不必用自己骨瘦如柴的样子跟美韵的健康美作对比。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上床吗？我永远都记得，就在这沙发上，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小业务员，为了能拿到第一笔订单来找过你三趟。你说我能让你满意的话，就跟我签合同。真没想到，后来我就爱上了你。”美韵喃喃道。

“你说过，我是你第一个男人。”我眼眶一热，真是没用，生病后变得脆弱多了。

“你永远不会了解我究竟有多爱你，为了你，我甚至失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美韵在黑暗中看着我，我看不清她的眼睛，却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

“现在我只爱你，当我失去一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最爱的只有你。别离开我好吗？如果今晚你打算分手我宁可现在就走，别让我亲口听到分手那两个字，至少还给我留一点幻想。”我恳求着，却不觉得自己卑微，有生以来第一次才懂得真的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放心，不会离开你的，我会看着你死。”美韵冷笑一声，“你实在太伤我的心了。你已经知道我跟斯斯的事了吧。”

“是的。”我必须面对现实。

“有什么想法？”

“吃醋，嫉妒，还有愤怒。”

“跟斯斯当年一样。当她发现我爱上了你这个人渣，提出想试着跟你交往的时候，她都快气疯了。虽然你对所有的女人都不够好，但至少对我还算比较用心的，于是我想和命运赌一把，看看你是否会真的爱上我。我尽最大努力去爱你，却疏离了斯斯。斯斯提出，帮我考验一下你，如果你值得我爱，她才会心甘情愿地放手，如果你不值得，我也好死心。”这些话从美韵的嘴里说出来，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听她谈心。

“所以，斯斯从一开始进公司的目标就是我，我只是你们考验的对象？”我意识到即将触碰到问题的核心，激动不已。

“没错，我们是想考验你，可是后来的发展让我们失去了控制。你让我很失望，你根本禁不起**。斯斯起初是带着好奇跟你上床的，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会让我做出想跟你结婚的决定。可终究道行不够，她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变得游移，嫉妒，痛恨，还有少许的喜欢和身体的依赖。”美韵的声音开始瑟瑟发抖。

“就像白蛇和青蛇一样，原来我只是许仙。”我自我解嘲道，心里才明白，原来斯斯日记中的M根本不是我。

“她就是那种爱起来可以奋不顾身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我一样接受她的极端，当我意识到她的存在可能影响你的前途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你要她消失。我知道你对她做了些什么，但我不知道你在对她下毒，当我查出你在那些面霜里做了手脚后已经晚了，我去医院告诉她真相，可她却不信，还跟我吵了起来。我认为你是爱我的，所以才会想让她离开，但她不愿面对现实。在那种很不稳定的情绪下，她居然让我杀了她，她说，既然得不到我的爱，也不能跟你在一起，活在世上已经没有了意义。于是……我一时冲动地，在她的输液管里注入了空气。”美韵的声音变得很低。

“十毫升以上的空气就可能让病人动脉栓塞，心绞痛或者脑梗塞而死。难怪警察一直找不到死因，她根本不是死于中毒。”原来事实如此简单，我终于知道了答案。

“我很后悔。如果当初反对这个考验计划，或许我们的感情还不会走上绝路。斯斯死后我才明白，你的确是个不值得爱的人渣。我当日是昏了头，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却没半点收获，如果斯斯的死能成全我的收获，她宁可牺牲自己。我居然亲手杀死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真傻。”美韵终于哭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她。”我知道这话没用，但必须得说。

“说这些已经没用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病吗？”美韵擦干泪，忽然问道。

“难道是你？”我心里一惊。

“斯斯死后我才知道，男人真是不能爱的。一个追求我很久的女人跟我在一起了，她是名放射科的医生，可以在报废的放射科器材中找到某些还具有放射性的物质。你的表里，就有一小块，好在你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带着那块表，否则辐射病也不会这么快发作。放心吧，现在已经到了不可逆的晚期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要亲眼看着你死，为我自己，也为斯斯。”话说到最后，美韵有些咬牙切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