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月上柳梢头

月光轻轻柔柔的照在城隍庙上,今夜不是满月。明月尚缺一个小角,可银白的光依旧明亮如初。

林妹妹站在几层光晕中,银的、淡黄的、五彩的将她淡雅的装扮映成一朵花。空气中飘**着的香味,如绸带般萦绕过女孩明亮端庄的衣服。

今夜是个大日子,她跟宝琴的衣物都有长辈亲自挑选。贾氏、范氏都不是糊涂的性子,给女孩儿挑的衣服、首饰也只在精致上费心思,却不是什么贵的都往孩子身上戴。

宝琴大气如明月,这样的装扮陈恒也见过一次,今日还不如上次那般惊艳。反倒是黛玉,平日惯是清雅装扮,这样略施粉黛,倒真叫人看出另一面的贵气来。

瞧着兄长打量的目光,灯花下的林黛玉,忍不住把绣花鞋缩到裙摆下,小脸微微一偏。

薛蝌还在想着解题的过程,忙在一旁道:“林家妹妹,不是要解题嘛,怎么不继续说了?”

陈恒晒笑一声,也朝着妹妹点头,示意对方只管说就行。林黛玉这才笑着眨眨眼,从薛蝌手中接过垂帘,轻声道:“薛家哥哥,你看。”

“这第一句:莫言身外无穷事,看取此花须是心。既说了谜题是个花字,又点了此花长在水中央。”

“莫言身外无穷事。”薛蝌细细回味一句,果然明白过来,当即笑道,“果然如此。既是身外,就不是信手可摘之物。可不是一朵水中花嘛。那你们俩,是如何猜出来是荷花呢。”

淡淡的灯光下,陈恒跟林黛玉相视一笑。兄长藏着鼓励的目光,让林妹妹的语气也越加上扬,“直待蓝桥梦已尽,不知身在梦中人。也是好解……”

她微微顿挫一下,又笑道,“这听上去又是梦又是蓝桥的,看上去好像指睡莲。可话还要落在梦已尽上,既是梦已尽,那就不是睡莲。不知身在梦中人,又是再说此花跟莲花相近,想来是差不多的花物。”

“既然不是睡莲,又跟它相近,那可不就是荷花了嘛。”

古人虽没有植物分科的科学讲究,但在赏花鉴花,还是常常把睡莲跟荷花放在一起比较。薛蝌这样的雅士,听完林妹妹的讲解也觉得十分在理,他又转头看向陈恒。

“恒弟,也是这般想的?”

陈恒点点头,又补充一句:“今夜是庙会,所设的题目应该要照顾道、释两家之列。其中道士常戴荷花冠。”

林黛玉倒没想到这一茬,便问道,“兄长,那释家呢?”

“我记得,荷花还有个鲜为人知的别称,叫佛座须。想来出题人,也有这方面的考量。”陈恒会知道这个典故,还是往日常常看薛蝌给的闲书。

只是他记忆力比常人要好,看书又看的仔细认真,才能看到有趣的东西,就能牢牢记住。

恍然大悟的薛蝌,拿起手点在陈恒、林妹妹两人身上,笑道:“不怪乎林家妹妹只喊你一人兄长,确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人这脑子,啧。”

薛蝌发出略带羡慕的砸吧声,陈恒无可奈何的推推他,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赶忙把手中的花灯递到林妹妹面前,“这东西,给清岳他们也是弄坏了,还是妹妹你拿着吧。”

林黛玉假装没听到薛蝌的话,压下脸颊处的红云,喜滋滋的接过花灯。不过她突然想到身边还有个闺蜜在,忍不住就道:“兄长,薛家妹妹也在呢,一个花灯怎么够我们俩人分。”

不知道为什么,薛宝琴今夜出奇的沉默。直到林姐姐说了此话,她才连忙道:“林姐姐,我不用的……”

陈恒却笑着点头,跟薛蝌一起挑了另一个五彩的花灯,又问道:“薛家妹妹,这个你喜欢不?”说完,他也不等宝琴说话,就撩起垂帘,看了看题目。

“一物生来无父母,百年千载长成树。不生叶子不开花,到头成了一团土。”

陈恒看完,心中已有数。挥手招来点灯人,又告诉他,“你看看,是不是个炭字。”

这点灯人打开垂帘的锦囊一看,里面的纸条果然写了个炭字。你看这事闹得,他今夜出来摆摊就赚个辛苦钱,怎么运气如此不好,碰上四个来进货的。

“几位公子小姐,你们可不能再猜了。再猜下去,老汉的花灯可就一盏都不剩了。”点灯人连连叫着委屈。

要知道,猜灯谜的人,猜不中才要给两枚铜钱。他这些题目,也是特意花钱请了读书人出题,本想靠今晚赚些小钱,哪想到会碰上陈恒这些闲人。

薛蝌也不是为难人的性子,从点灯人手中笑着接过花灯,又掏了半两银子哄这老人家高兴。

四人转过身,两个女孩提着花灯走在中间,陈恒跟薛蝌护在左右。他们一路并行,沿着城隍庙的小道闲逛。倒也不是专挑无人的去处,今夜庙会哪处没有人啊。

他们啊,是跟着薛蝌的步伐,欣赏起白墙上的雕刻壁画。这方面,薛蝌才是行家。从唐代说到宋代,各种技艺典故脱口而出,算是又给陈恒补充一波课外知识。

可惜他们没逛多久,春雁、雪雁就并肩寻来,原来林伯父已经操办完本次祭典,正准备带着各位官员回府,把现场留给老百姓们。

临别之际,林黛玉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花灯,“多谢兄长相赠花灯。”

这丫头,就是喜欢机灵古怪。陈恒摇摇头,叮嘱道,“天黑,注意点脚下的路。”

“花灯照的可亮了呢。”

笑声飘散在黑夜,林妹妹一走,宝琴自然要跟上。宝琴一走,薛蝌也不好多待。

两个好友约定后明日的闲事,才各自惜别。

等到他们都走后,陈恒又在四处逛了会,才被寻来的信达找着。原来是奶奶她们忙好祈福的事宜,也准备带着一家人回去。陈恒自然不敢多待,赶忙跑去跟家人汇合。

回去的路上,陈清岳悄悄求着哥哥,“哥,你别把薛大哥给我们银子的事,告诉爷爷他们可以吗?”

“为什么?”陈恒有些意外,这也不是不可说之事。

“哥哥,你傻啊。这让爷爷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压岁铜钱不就少了?”陈清岳回答又急又恼,哀叹自家兄长只会读书,脑子就是不开窍。

“哈哈哈。”陈恒笑过一声,他这个做兄长的,回答的也是有趣。“回去把为政篇背给我听,我就答应你。”

“……”

……

……

小年夜过完,贾琏总算得了机会回家。离年关也就七八日的功夫,路上抓紧点时间还能在大年三十那天到家。

回家过年是大事,林如海跟贾氏都没有劝他多留。只备好带回去的礼物,让贾琏一并带着过去。

这里面也有各家的讲究,贾氏是个有心思的。贾老太太的礼物最贴心,两个哥哥的礼物最寻常,几个晚辈的礼物倒是些惊喜的小玩意,唯独王子腾家的回礼最贵重。

贾琏坐在回京的官船上,看着姑姑手写的礼单,就回味过来。

他又不是个傻子,世家公子在这方面,心中都是门清。

姑姑这方回礼,比王家的贺礼还要贵重一分。这是说什么,就是告诉老王家。谢谢你们的好意,情我承下了,礼我可是给你们家回了。不多不少,就多一分。

贾琏轻笑一声,所以说世家的学问都藏在这些暗处。姑姑要是回的多了,那就成了巴结,下官讨好上官。要是送的少了,就是告诉对方这份交情可以结下,以后逢年过节多走动。

要是直接收了不回,那就成了林家在上,王家在下。

唯独这多出一分,才最耐人寻味。自己这姑姑,是借着礼单之口,告诉王家。

以后没啥事,别来沾边。你要还要执意送礼,传出去,别人还当你们老王家是来林家打秋风的。

贾琏笑了笑,把这些俗事抛在身后。

他是完全不在意林家对王家的态度,按说这样才好呢。

这样他们才能靠着贾家联系到一起,贾家才能成为一文一武的纽带。

“可惜啊。”贾琏收好礼单,很是惋惜道,“得找个机会,再来扬州一次。”

这次来扬州,连青楼都不敢多待,岂不是白瞎了好行程。

下次来,得先偷偷玩上个把月再说。

贾琏的遗憾,不知何时能弥补。可等他回到贾府,却有另一番热闹在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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