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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杞和外婆并不睡在同一间房。她没有和人一起睡的习惯,即便是亲人。

也幸亏她狠下心拒绝慈祥的老人跟她同住,否则便会将自己推入深渊。

冬杞想到林野递给她的手机,心里升腾起朦胧的惧意。她像个跳梁小丑,滑稽地走在钢丝上,摇摇欲坠。她不知自己是在愚弄世人,还是这个世界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野不怕她打电话和外人求助吗?林野这般警惕,又为何留下一个大大的缺口呢?

冬杞起身,将门上锁。她蜷缩在角落里,死死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

两秒后,她打出了第一个报警电话。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客服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占线吗?冬杞不死心,继续连环夺命call(呼叫),然而就是无法拨通报警电话。

冬杞转而打其他急救电话,112、119一类的。古怪的是,没有一个急救电话是能联系上人的。难不成这个手机给谁打都没用?怀着这个念头,冬杞胡乱输入了一个手机号码,尝试拨打,依然是占线中的提示音。

冬杞盯着手机通讯录里唯一一个联系人林野,鼓足勇气给林野打了电话。还没两秒,电话接通了,冬杞心底一片荒凉。

电话那头,是林野沙哑而性感的声音,温柔地问:“怎么了?”

冬杞原本不想联系林野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打了,就要把戏做足。她赤足走到窗台边,盯着皎洁的月亮,柔情地回应林野:“我想你了。”

“是吗?”林野的声音略带笑意,似乎对她的话极为满意。仅仅一句动人的呢喃便足以敲开他的心房,还真是好骗。

“你呢?你想我吗?”冬杞很擅长糊弄人,为了保命,不过几句甜言蜜语,她信手拈来。

哪知,这句话没有得到林野的及时回应,冬杞原本想逗他开心的。

等了足足有一分钟,林野才生硬地回答:“嗯,想。”他的说话声有一丝慌乱,为了掩饰这一丝慌乱,林野特意少说了几个字,简短而急促地回答她。

冬杞想了一个借口,也不知能否骗过林野。她喉咙冒烟,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说道:“林野,其实我没想起外婆的事情,我只是想出门散散心。”

林野对于冬杞的坦诚有些吃惊,轮到他疑惑了,久久不语。

片刻,林野说:“嗯,那你想回家吗?”

冬杞从他冰冷的话语里听不出怒气,回家后,等待她的是鲜花美酒,还是冰冷刀刃呢?冬杞惴惴不安。

冬杞深吸一口气,绝望地回答:“嗯,我想回去见你。”

“真乖。”林野夸奖她。

冬杞故作害羞地轻轻笑了,仿佛林野的夸赞对她来说是异常渴望的事情。

挂断了林野的电话后,冬杞翻墙逃出门。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电话亭。现在还有这样复古的电话亭吗?她蠢蠢欲动,拉开电话亭的门,想再次尝试拨打报警电话,然而电话亭里的话筒没有任何响动。

冬杞蹲下身子,沿着公用电话的电线往下看,这才知道原因。原来电线被人剪断了,根本就没连接着电。

冬杞无处可去,大半夜还是回到了外婆家里。

她想上个厕所再睡,然而半道上撞见了还没睡的外婆。

冬杞吓了一跳,和外婆甜甜地打招呼:“外婆还不睡吗?”

平日里一贯和蔼可亲的老人此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抬起头,满含怨念地瞪着冬杞,无声地说话。

冬杞感到害怕,专注地看着老人不住颤动的唇,想要解读她的话。几秒后,冬杞明白了外婆在说什么,顿时头皮发麻。

她刚想尖叫,这时,外婆却恢复了往常的慈爱,笑眯眯地问:“睡不着吗?是不是床铺太冷了?要不要再给你拿一条被子?”

冬杞艰涩地挤出一个笑容,陪外婆做戏:“不用了,我就是想上厕所,现在回去睡了。”

外婆目送她回到房间,冬杞将门锁上,然后缓慢地爬进被窝。她明明在厚重的被褥里待了很久,可还是觉得手脚发寒。

冬杞想到外婆那双空洞的眼睛,想到老人无声说的话。外婆说:“都怪你说出去,现在我要被毁了。”

毁了?是被林野毁了吗?她是不是无意间连累了其他人?

是她任性妄为吗?假如她能变成林野手中的傀儡,听林野安排,那么就能保护所有无辜的人?是这样吗?

并不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林野,唯有他是地狱。

冬杞想,回到林野家后,或许就没有再次出逃的机会了,所以必须趁此机会逃跑。她有手有脚,可以做任何事情。只要联系到警方,她就有获救的希望。

林野又说要来接她回家,冬杞以出门买特产的理由逃出外婆家。她在渔村七拐八拐,最终找到了火车站。她身上有钱,随意买了一张火车票,茫然地坐上火车。

车厢里,查票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姐,你的目的地是?”

冬杞胡乱答了一个,随后,查票员将她的票打上一个记号,意思是检票成功。

火车开了半个小时,冬杞想到自己摆脱了林野与外婆,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想在前面一个火车站下车,然后寻求警方的帮助,或者去公办医院,让护士和医生帮忙联系警察。等到她完全安全以后,一定要出门好好吃一顿,想吃火锅,那就点十几道涮火锅的猪肚、牛肚、血旺,敞开肚皮吃个饱。

之前在林野身边,由于害怕,她都没怎么进食。

今后都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她会好好睡上一觉,梦里无波无澜,再也不会有担惊受怕的时刻了。

下了车,冬杞穿越人山人海,和路人打听到派出所的位置。

冬杞进了派出所,和值班的警察说:“这位同志,救救我!”

警察看起来很年轻,好像是刚刚上任的。他一见冬杞,便说:“哎,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慢慢说!”

“我被人囚禁了,对方声称是我的丈夫。可是我不记得他,而他一直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冬杞见到了警察,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松了一口气。林野能耐再大,也大不过警察。

她得救了!

警察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记录一下。你有没有带身份证件?我需要登记证件。”

冬杞心道糟糕,支支吾吾:“我没有身份证件,我的名字是冬杞。”

“家呢?家住哪里?”

冬杞被警察问倒了,急出一头汗。她垂眉敛目地说:“我不知道我家住哪里……”

“这……”警察有些为难,看了看天色,快要中午了。于是,警察问道:“不然吃点儿饭再说吧?我正要出去买饭,你吃青椒吗?有家店里的青椒牛肉味道不错,我给你带一份来。”

“吃的,谢谢你。”冬杞尴尬地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离开了林野,又能去哪里呢?除非让林野将她送回她本该待的地方,可是那个魔鬼又怎会甘心放走她呢?林野霸道极了,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冬杞望着不远处的街巷,冬日的太阳最是讨喜,暖洋洋的,照得人心里敞亮。

至少她逃出来了不是吗?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冬杞偷偷给自己打气。

冬杞等了快两个小时,警察都没带饭回来。整个派出所空****的,没有其他人。

冬杞感到惶恐不安,想起身离开,或是去找去快餐店的年轻警察。

就在这时,一辆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车门打开,迈出一条穿黑色西裤的长腿。来人是林野,他担忧地望着冬杞,说道:“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

冬杞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被抽干了血,瘫坐在地。

为什么林野能找到这里?她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什么林野还能寻过来?

是她身上有什么信号器吗?所以林野能第一时间找过来!还是说这里有谁告密?冬杞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出门买饭不归的警察。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心尖乱颤,口中呢喃:“难道是那个警察给林野通风报信吗?”

不对啊,那个警察又不认识冬杞,又怎会知道林野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冬杞微微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绝望感将她淹没了,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活路可言。

她被林野温柔地抱入车内。林野将柔软的靠枕垫在她脑后,柔情蜜意地细语:“乖一点儿,我们回家吧。你跑了一天,也累了。”

是啊,冬杞跑了一天了。对于林野来说,这样渴望逃出生天的她,是不是很有趣,抑或很可笑呢?林野摆好了筵席,在脖颈间卡入洁白餐巾,一边喝着陈年佳酿,一边吃着海味珍馐,气定神闲地观赏她的逃亡之旅。

真是好玩呀,她在林野眼里,恐怕就是个笑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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