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知书达理

第三十一回知书达理

一连三四天阴雨绵绵,皇后又正好身体不适,吩咐她们不要去晨省昏定。公主与卓云清便待在府里,有时弹琴鼓瑟,有时冒雨泛舟,有时逗鸟喂鱼,过得十分快活。

公主一直没再去看卓云飞,只听说他吃得饱睡得着,平常看书下棋,对人也态度平和,似乎过得还不错。

公主觉得自己没法说服他,有些怕见他,有意无意的不去考虑这件事。她有时甚至想:卓云飞过得好好的,自己与卓云清越来越亲密,这样下去,也许事情自然而然的就解决了。

这天终于放晴,经过数日冲洗,花木都格外新鲜。

两人在园中闲步,很快来到茉莉花圃。

茉莉花也正在盛时,香气馥郁沁人心脾,绿叶白花别有一种鲜妍的趣味。

公主兴致极好,让人在花间摆了酒菜,就着花香,与卓云清小酌。

几杯酒下肚,卓云清酒助诗性,提议以《暮春茉莉花下饮》为题联诗。

公主对自己的才华很自信,一口答应下来,又道:“这题目虽然好听却太模糊,不如就来说说我们俩的事,联一首《姻缘不换》?”

卓云清听她出这题,相识以来的一幕幕都涌上心来,诗意大半化了情意,含笑望她点了点头。

“我先来,”公主笑吟吟道,“就从那一晚开始,头一句:洞房花烛夜,惊逢女驸马!那时我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有些失望。”

“多亏你没有乱发脾气给我安排个罪名,那时我可是又害怕又无奈,到第二天早上都像在梦里。”卓云清想起那天清晨的事,抬手轻轻的在胸前画了两个小圈,接道,“衷心尚惶惶,平白添错乱。”

公主也想起两人在周姑姑面前惊慌失措的往事,想要就此戏谑两句,又怕她要恼,坏了此间情融意洽的气氛,便往后想了句不那么露骨的,抚了一下她的手,洋洋得意道:“千金美娇娘,下厨替我忙!”

卓云清不禁一笑,赶紧又想下句。

两人就这样联起诗来,词句或调笑,或嗔怪,或感慨,也不讲究对仗押韵,只一人一句回忆往事。

这厢说了二十七句,一个报事人跑进来,道:“今科状元吕时习求见公主。”

公主想为吕时习牵上顾书茗,前些天问过顾家的意思,便让人给他送了信,让他得空来一趟,因此特意吩咐门下他来一定要报。

公主兴致被搅,半开玩笑半抱怨:“这人真会挑时间,硬是叫我们说不完!”

卓云清笑道:“这不正好吗,我们慢慢续这首诗,让它永远也不完。”

公主心里感动,见她要走一把捉住,拉进怀里:“白首之盟,一生之约,你说过了就不能反悔。”

卓云清含笑应了一声,与她紧紧依偎,一时不想分开。

片刻,公主见她晕红的双颊映着雪白的茉莉花,心中一动,道:“你再送我一枝茉莉花吧?”

卓云清当然答应,马上找了一枝开得饱满的花枝折下来,递给公主。

公主就是想看这一幅花美人娇的景象,竟舍不得接,只看着她笑。

卓云清也隔着花看公主,刚要催促,突然生起一种似曾经历的感觉,然后就回忆起一个类似的情景。

卓云清不由得皱起眉,轻咳一声,为难的道:“乐宁,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公主觉出她尴尬,忙催问:“什么事?和我还有不方便说的吗!”

卓云清转着手里的茉莉花枝,慢慢的小声道:“祺儿写的字,我想起来了……去年冬天,我在慈庐赏雪,要走的时候见到了他。他那时好像很难过,我便折了一枝腊梅给他。”

公主脸色黑了黑。

卓云清忙补充道:“我当时以为他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就是想安慰他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公主“哼”了一声:“你们俩都是什么眼神!你以为他女扮男装,他却以为你是个男的!”

公主很不忿,又怨道:“都怪你多事!他要真是个姑娘,被你这样俊俏的公子眷顾,也要害相思病!”

卓云清此时对公主很不过意,对淳王也过意不去:“这件事的确是我轻佻了,绝不会再有下次——我还是赶紧找个机会跟祺儿解释一下吧。”

公主见她神色沮丧,不忍心再责怪,叹气道:“那你自己去处理,唉算了,以后你可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卓云清见她这样体谅,心里很温暖,亲昵的揽着她的腰,又将花递来:“好,以后我只为你一个人折花,只收你一个人的丝帕,只跟你一个人同马共骑,决不再让别人误会。好吗?”

公主听得心都软了,接过花应了一声好,另一只手也往她身上抱去。

卓云清嘻嘻一笑,转身一闪脱出两步远:“哎呀!我表哥可要等急了!”

公主这么快就找定了一个姑娘,而且递过来一支发钗做信物,吕时习很惊讶,不知该接不该接。

公主将顾家的情况详细介绍给他听,当然稍微做了些扬长避短的修饰,把顾书茗说得天仙一样,而且与他一百个般配,好像专门为他生在这世上。

她这样热情洋溢的说了半天,吕时习只好表示对顾书茗十分满意,并且微笑着道:“顾老先生的事我也有过耳闻,他两袖清风耿直不阿,我实在很钦佩。”

事情就这样定了,公主眉开眼笑的看向卓云清,却见她还是一脸的不自在。

公主假意解劝吕时习道:“状元,我见到你第一眼就想起了顾小姐,觉得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也不怕驸马听了不高兴,清儿和你可真是不合适!他们原先撮合你们是看重你的为人,想着清儿嫁给你不会吃亏,却没有为你想想……”

吕时习忙道:“公主此言差矣,清儿……”

“清儿当然好得很!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公主又把话抢过来,“清儿长得那么美,又活泼贪玩,常女扮男装到处跑,也不知惹了多少人惦记!本公主我就是先看上了她,才招了驸马。淳王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现在看驸马眼神都与旁人不同。前些日子来的济圣王,就在京里待了十天,不知怎么也想娶她,这事你也听说了吧?”

吕时习确听说过,不禁皱上了眉。

公主继续道:“你若真娶了她,难道能将她关在家里?或者没完没了的打发这些人?你是栋梁之才,不该把才华和精力耗费在这些事上,所以还是娶一位端庄贤淑的女子,才是你之幸,国之幸。”

公主说到最后语重心长,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吕时习思忖少刻,叹了口气,释然许多:“公主说的是,吕时习受教了。”

公主已经为他备好了聘礼,也挑好了吉日,只等到时上门提亲。

送走吕时习,公主又巴巴的看卓云清的脸色。

卓云清被她看得没奈何,有意板着脸道:“你不要再看我了,我知道表哥和我解除婚约是对他好,是我配不上他!”

公主并不上当,笑着搂住她,哄道:“清清,要说你配不上谁,那要么是天上神仙,要么是地下妖怪,总之那一定不是人。我对这状元真是好生同情,不过也真是为他好,他何德何能,配娶得你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他会折福的!”

“尽胡说!”卓云清怨了一句,转而笑道,“乐宁,你堂堂公主,走哪都被人捧着,怎么也这么会哄人?”

公主咯咯一笑,拇指食指一捏比划了一个小缝:“其实我哄人的本事只有这么点,但我恳求上天,说我别人都不哄,只要哄清清一个人,把别人的都加给她吧,就这么勉强的够用了!”

两人正说笑,涓涓跑进来,面露喜色:“老爷要回来了!”

卓云清微一愣,随即也喜道:“我爹要回来了?太好了!你哪里听来的消息?快仔细告诉我!”

涓涓这边还没说完,钱总管领着一个太监进来,说皇帝有旨:大将军已班师回朝,三日后进城,届时让驸马随驾迎接。

卓光正离家近半年,战场上刀枪无眼,卓云清每次想到总不免担心,这时得了确信,自然喜不自禁。

她接了旨,猛然想起母亲,连忙让人回家报信,同时也就想起了哥哥。

公主只陪她高兴了一瞬,然后就明白:这可不是好事,大将军定会是个大麻烦,两个人这样在一起果然是不能久的。

卓云清本来想要问公主哥哥是否有消息了,却见她神色忧虑,好像也在为这事不过意。

卓云清想起自己说过不再追问,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十分体谅的道:“你不要担心,我爹回来我去跟他解释,先往哥哥那推,拖一拖再说。”

公主勉强答应,装作安心的笑了笑,更不知还能怎么跟她说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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